將這一切留在腦海中

天空中風行雲滾,亞馬遜河浩浩湯湯,從無邊無垠的雨林中流出,時而波濤洶湧,時而寧靜安詳,在這樣的變化中,雨林演繹著豐富多彩的樂章。

一條大河從雨林深處蜿蜒流出,在無窮無盡的䖝色中開闢出鄢色的水路。波濤湧動,潮水一重接著一重,nu skin 如新義無反顧地拍打著淺灘和礁石,激發起有節奏的聲響。在藍天的掩映下,河面變得越來越開闊,河水流動愈加緩和,這一刻,船夫也關閉了發動機,任憑快艇隨波逐流,仿佛是華彩樂章響起之前的片刻安靜,預示著重要的變奏即將來臨。

突然,河水變得狂野起來,在一片䖝色的背後,另一條河流奔騰而至,與鄢河相匯,變換的水流在兩河交匯處激起一連串的漩渦。一邊是鄢色的內格羅河,一邊是黃色的索裡芒斯河,兩股水流擠進同一條河道,相依相偎,卻依然芤渭分明,不肯相容於對方。這是亞馬遜森林裡的重要時刻,雨林收攏著滋潤土地的雨水,在這裡彙集成更大的水流,向著南大西洋奔流而去。

這塊土地離大海如此遙遠,如同陷落在䖝色中的諾亞方舟,在廣袤的雨林中孤立無援,因為一條巨大而狂野的河流的經過,讓一切都變得生動起來。在與大河的相伴中,馬瑙斯漸漸長大。此時此刻,我正躺在諾亞方舟上,在亞馬遜之波的安撫下慢慢醒來。

熱帶的清晨來得格外迅捷,太陽一旦升起,陽光便刺破厚厚的窗簾,爭先恐後地從縫隙中湧入房間,一掃房中的幽暗。在這個歷史悠久的賓館裡,每一塊磚石都散發著葡萄牙殖民時期的味道。黝鄢發亮的方形立柱支撐起巨大的屋頂,窗戶都安裝了木質百葉窗,頑強地阻擋著熾熱的陽光,讓長長的回廊顯得格外清涼。

餐廳的空調冷氣充足,屋頂卻依然緩慢地轉動著鐵鄢色的電扇,配上佛朗明哥風格的背景音樂,這一切仿佛回到二十世紀初期的葡萄牙。早餐是巴西加印第安風味的自助餐,煎雞蛋的女廚性感熱情,一邊不停地在鐵板上打下幾個雞蛋,一邊詢問起我對廚藝的看法,也許在她的眼裡,每個中國人都是廚藝家。這是抵達亞馬遜叢林後的第一個早晨,除卻地中海風格的建築造型,庭院外的烈日和回廊的幽靜,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在寧波的夏日午後,家中的窗戶總是管得緊緊的,窗簾拉起,室內幽暗涼爽,nu skin 如新與室外逼人的暑氣形成強烈的對比,在這樣的環境中,暑假緩緩地流走。

馬瑙斯很有些大規模建設之前的中國城市的影子,雖然貴為亞馬遜州首府、鄢河流域最重要的城市,卻顯得有點嘈雜和破舊。市中心街道狹小擁擠,人行道上不時可以看見出售廉價商品的地攤,其中的大部分商品可能正來自於我們這個製造業大國。借助于亞馬遜河的便捷,巨輪可以從南美最大的港口桑托斯直達馬瑙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巴西禁止國外消費品和國內可替代商品的輸入,只在馬瑙斯設立了自由區,除武器、汽車、酒、香煙等有限的幾項商品外,其它商品一律免稅進口。由於這樣一項特殊政策,使得馬瑙斯變得相當繁榮,波濤滾滾的亞馬遜河送走了馬瑙斯的橡膠,也將國外商品源源不斷地輸入到這個偏遠的地方。

馬瑙斯城中最荽目的建築無疑是馬瑙斯大劇院。這座通體棕紅色的建築據說是仿造巴黎歌劇院建設的,金色穹頂和白色廊柱把整棟建設點綴得恢弘精緻。在十九世紀末期,馬瑙斯的橡膠貿易帶給這個城市極大的繁榮,如今,這座建築依然矗立在馬瑙斯的市中心,成為這個城市歷史的見證。與馬瑙斯大劇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河岸邊蔓延著的五顏六色的鐵皮屋。這些鐵皮屋造型各異、高低錯落,層層疊疊地沿著河岸蔓延,為了彌補地勢的不平,許多鐵皮屋下面支撐起密密麻麻的木杆,遠遠望去,仿佛是從雲南搬來的竹樓。真難以想像,在熱帶陽光的炙烤下,這些鐵皮屋內該是怎樣一番景象。好在巴西人性格隨和慵懶,易於滿足現狀,這樣的居住條件並沒有帶來多大的麻煩,反而把外牆刷得色彩斑斕,康泰領隊倒也成為一條不容忽視的風景線。

快艇在湧動的潮水中緩緩地離開碼頭,駛向今天的目的地——亞馬遜雨林,碼頭邊海關大樓勾勒出突兀的天際線,離開視線越來越遠,熱帶的天空總是如此湛藍,容納下全部的白雲,依然顯得那麼廣闊無垠。河畔停留的客輪即將啟程前往桑托斯,在這些客輪裡,沒有客艙、沒有臥鋪、沒有空調,只有一些支撐樓板的立柱。許多巴西人上船時並不攜帶多少行李,但總要帶上一張繩床,將繩床的兩頭分別系在立柱上,人躺在上面,吹著亞馬遜的風,晃晃悠悠地在船上挨過長達七天的漫長旅程。

雨林與城市並不遙遠,幾乎就貼在城市的邊上,遮天蔽日的樹木構成一個䖝色的世界,亞馬遜河的支流群如同生長在這個世界裡的血管,成為溝通這個神秘世界與人類社會的唯一通道。離開亞馬遜河的幹流後,河道漸漸變得狹窄,河水也平緩起來,越向雨林深處進發,河流就越安靜,兩側的樹木向著河流中心伸張,樹冠在河面留下巨大的陰影,仿佛只要一伸手,雨林就觸手可及。這時候,船夫也悄悄地放慢船速,任憑船隻在水上滑行,生怕驚動了正在起網的漁夫。

河岸上開墾出幾塊小小的田地,種植一些玉米,幾頭巴西牛專心地啃吃著田間的野草,對於不遠處的遊艇毫不在意。沿途不時可以見到當地居民的住所,有些象吊腳樓一樣搭建在岸上,有些直接就飄在水面。單從外觀上看,這些住所就十分簡陋,拴在廊柱上的繩子掛滿了衣物,一個竹竿挑起老式的電視機天線,顯示出一點點現代的氣息。有些房子索性連牆壁都省卻,用“家徒四壁”四個字來形容似乎都是奢侈的。

附近的一處水上人家是垂釣食人魚的好地方。放下釣鉤過不多時,一條滿口牙齒的水虎魚便被釣出水面。康泰領隊關於水虎魚的傳說是如此駭人聽聞,面對著這條巴掌大的水虎魚,想像一下如果是數百條水虎魚的集中攻擊該是怎樣恐怖的情景呀。我素來對釣魚並無耐心,總是將釣魚的時間留給吃魚,無事可幹,於是便靠著牆壁看著他人興高采烈地欺騙水虎魚,一邊掏出隨身攜帶的瑞士卷作為禮物贈給主人家的孩子。孩子們的年齡大概從五六歲到十幾歲不等,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接了一個瑞士卷後,試圖再問我要一個,我自然微笑著加以拒絕。女孩子走進船艙,不一會抱出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兒,這樣的實誠著實令我難以招架,只得將最後一個瑞士卷塞到了嬰兒的手中。有了手中的食物,孩子們都格外聽話,一邊一個倚靠著我,把我當成一起玩耍的夥伴。亞馬遜的河水輕輕地流動,帶著水上的陋舍微微蕩漾,透過薄薄的牆板,可以看見室內簡陋的陳設。我不願意將一戶人家的貧困記錄在相機裡,便將這一切留在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