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重疊的光

記憶裡那是一條幽幽鄢暗而又深邃空洞的長廊,一眼望過去,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一般。只有頭上像是漆鄢又像是慘白的高高的頂棚,無辜的空懸著昏黃而老舊的白熾燈,在間隔一米左右的距離裡隱隱地散發著壓抑鬼魅的光線。

還有兩旁一扇扇被鐵將軍牢牢守護著的灰色油漆塗抹的門和邊上由一道道拇指粗細的螺紋鋼所組成的窗口。從裡面所透出的是被禁錮了的自由與罪惡相互交織,相互重疊的光。

時間恰好是七月中旬,到處都在彌散著太陽那火一樣的灼熱的讓人窒息的空氣。荼毒著每一個大汗淋漓的生靈。花花草草甚至是所有的動植物,只要是帶著生命氣息的一切,都在向著那個令人憎惡的球體生長,生長,瘋狂的生長。

而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這種沉悶潮濕的氛圍卻並沒有因此有絲毫的減少,仿佛還無由的在筯加一般。

七月!七月!可惡的七月!苟延殘喘的七月!

依舊是在那個用數以萬計,數以十萬,千萬計算的紅磚所累積起來的三層建築裡,依舊是那條幽幽鄢暗而又深邃空洞的幽幽鄢暗而又深邃空洞的長廊。

只在幾分鐘以後,人便消失在那神鬼莫測的長廊,進入到另一個愈加陰森可怖,魑魅魍魎的世界中去了。但是卻總算可以真真正正,切切實實的看到並感受到窗外面那充足的光線了。那是一種光明,那是一種人心底裡最為渴望的東西。只有在你失去以後,你才會知道,才會明白,自由是多麼的寶貴,又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可是又時候又寧願不要這種卑微的自由,更不想看到那一張張沒有半點血色,一個個睜著骷髏般難以捉摸的瞳孔。

你知道那會是什麼嘛?

那裡深深的藏匿著貪婪的欲望之火;還有狡黠,陰險,奸詐;當然也包涵著絕望,無可奈何以及無所謂。

應該說前者都是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可是後者的那種玩世不恭,那種無所謂簡直是人性中最為可怕的層面。無所謂,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哪管他是生還是死?哪管他是天堂還是地獄?

蘇格拉底說:逃避死亡並不難,要避免墮落才是難的,因它跑得比死亡要快。哲人的話總是頗具一定道理和發人深省的。我想,當你切切實實的碰上了那樣的目光時,你便會明白什麼是墮落?什麼是無可救藥?即便是上帝,恐怕也只能是束手無策,毫無辦法的。或許一如尼采所說的上帝已死,也尤未可知?

如果……如果……只是如果!可惜現實卻是真實的,甚至在某一方面來說是殘酷無情的,並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在等著你。

還是要回到那條幽幽鄢暗而又深邃空洞的長廊。

有時它處在一種不容置疑的安靜中,有時又處在一種不容置疑的喧囂裡。無論是安靜,喧囂;喧囂,安靜都是不容置疑的,也無需去質疑。

真實的東西永遠都是真實的,即便是十年,二十年,若干年的若干年以後,只要你去尋找,只要你去回憶。他還是如同電視的畫面一般清晰的浮現在眼前,浮現在自己親身經歷過的那個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