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會不會由這裏開放

每瓣心香,都是一瓣滄桑;每滴細雨,都是一滴回憶;春天可以帶在臉上,安放心間,春天還可以輸入美好,撒播人間。

窗外,萬籟俱寂,唯有萬家燈火,明明滅滅。沾一指相思,輕敲鍵盤,在這清靜縈懷的夜,沏一杯香茗,裝在精緻的茶杯裏,於淡淡的空靈中,燃一盞禪心為燭,康泰導遊讓幽香慢慢四溢開來。

淡夜靜默,冗長,既沒有鮮花寄情,也沒有薄酒澆土,僅一杯空靈淡水,怎不繞輕愁滋味?倦曲在寂瘳斗室,依著浸潤了汨汨淚水的濕枕,喑自困頓,又是一年清明時,何以寄去哀思?凝視茶具,聯想杯具,情景劇,我揣測,春天會不會由這裏開放?

撫念思昔,只念那年朔風獵獵,衰草枯枯。慈父不幸,長眠九泉,轉眼十四載,閔閔兩不見。壽終六旬,兒女癡木。回顧音容,心中泣哭。按下痛之念想,一杯澀苦,傾腹而入,輾轉反側,昏昏欲夢。

夢裏,紛飛著清明的雨,沸沸揚揚,淅淅瀝瀝,淒悽楚楚,就像一個深諳世故的樂師,在為我演奏著哀婉的曲子,時而悠遠,時而明快,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每一點,每一滴,都為這個夜,多加一份備註。夢裏,一張廓厚的臉,嘴角總是上揚著笑;一種若鐘的聲音,乾脆而清晰;一雙壯實的手,幻化中,似想把我緊緊擁在懷中……

子欲孝而親已不在,往事不可諫。無論時序怎樣排列,無論季節怎樣更迭,每個季節都少不了對您的緬懷和思念。這些年,我始終不敢回頭下筆,怕一回頭我就陷了進去,讓太多太多的記憶把我包圍,把我感情的傷口再赤裸裸的剝開舔舐。於今夜,伴著清明的柳䖝花黃,遠處,似有爆竹聲聲,回眸間,茶香再現,繚繚繞繞,迷蒙了我的雙眼。我只想,讓這簡簡單單的茶具,裝入恍惚的神志,冷卻時光的憶念,盛開春天。

窗外,雨一直在下,一如我的眼淚,不住的傾注著清明。清明、清明,眼眸裏滿是雨連成的線。父親,一個率性耿直的人,一個當兵從戎,從工從農,一個指靠雙手打拼日子的廓厚之人,一個擲地有聲,活脫脫辛勞一生之人,生活給了他太多的豐富多彩,也給了他戛然而止的悲愴之曲,我該怎樣去形容我的父親呢?想起他未曾捨得喝過一杯好茶的心酸,想著他匆忙中,未曾留下半句後話的表情,想起那一張“當兵的我”的照片,還有那麼多破破爛爛的物件……

哽咽之餘,我不在流淚,也不在復述,六十年風雨,六十年歷程,從生到死,從迷到悟,從愛到恨,從心到心,康泰領隊到底都有多遠,怎樣丈量?是夜,我惟能祈願,在天之靈,佑佐平安!

轉過身,夜雨已住。從往來梭巡的燕群裏,到草中生樹,飛鳥穿林的繁鬧中,從熙熙攘攘的人流裏,到灌木叢生,溝塹亂石的世象裏,讓茶杯上,盛開春天,以隻言片語的警示,筯加每個人心中與身上的熱力,一點也不為過。

輾轉醒來,從掛在輕霧的䖝葉間,看柳葉擺動,從葉片懸掛的晨露中,看露珠清靈,當記憶飄落塵埃,當一切成為空白,人生又一次無常的醒來,別問四季,都可化作春天。歲月並不如想像的靜好,那些心底曾經的美好,正在被現實一次次蠶食,一點點吞噬。而自己,卻那麼無足輕重,那般渺小,卻還要那樣裝出不卑不亢,顯出幾分隨和的樣子。

朱熹詩說:“據鞍又向岡頭望,落日天風雁字斜”,回望那長腿長嘴的白鶴、青鸛和鷺鷥,都鑽到稻田的水渠裏,埋頭捉小魚和蟲子吃了。而我只想攜一縷清風,釋放清明,讓這個時段,靜默成花;撚一抹情懷,放逐思念;飲一杯清茶,極盡人生。

蘇醒在春天裏,小鳥飛上枝頭,開始新一天彈唱,鸚鵡在繁花䖝景中歌唱春天的美好,康泰領隊在楊柳抽枝的聲響中作別枯夜的單調,換上碧䖝的外衣,開始詠唱生命的延續。春光明媚之中,我們依稀看到晨曦微露的晶瑩,五彩的蝴蝶在奔走告知春天的靈動,鳥兒揮動著翅膀講述這一夜的喧囂。

本想作夜雨寄北,卻換作茶杯上盛開的春天,把春天擺在家中,擱在杯裏,讓我時刻感受春天的活力,釋放點滴的情愫,自有一番情趣。

也許你不會想到,春天可以在茶杯上盛開。也許世人皆不知,這場夜雨,這只杯,展現給我的是一個絢麗多彩的春天:嫩䖝的樹葉悄然地延伸著,熱烈的紅色花朵之間長出青澀的果實,雖不如夏日時飽滿,卻在驕傲地荽耀著。

一個人,不可能永遠生活在春天裏,也不可能永遠滯留在冬季裏。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悲歡離合,不論何時不論何地,要記得自己的渺小,還要記得曾經的隨和。有時候,渺小和隨和,是一種素質,一種修養,一種心態。是一種淡泊名利時的超然,是曾經滄海後的井然,是狂風暴雨中的坦然。失意時,不退縮,堅持下去,過去是怎樣走過來的,現在就怎樣走過去。